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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堂上,鸿儿从背后传给我一张纸条:

“你怎么样?”

我撕下一张纸,答道:“!”

片刻功夫,她又递过来一张。她写字时用力过猛,落笔之处,纸都被刺破了。

“今天早上,我爸爸来了。他说学期末就要把我带走。我该怎么办!”

我们这周就停课放假了,一想到鸿儿要嫁给某镇长的儿子,我不禁悲痛欲绝。情急之下,腹中又是一阵绞痛。下课铃一响, 向 老师行过礼,我就抱起装满卫生棉的书包,冲进了厕所。

鸿儿追踪过来,在门口等我。她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我好不容易把她拉到无人的地方,她一下子抽泣起来。我肚子疼得要命。鸿儿扑进了我的怀里,我没法弯下腰,只得拥紧了她。我的汗水和她的泪水融为一体。

她父亲中午接她吃饭,鸿儿苦苦求我和她同去,让我替她谈判。

她父亲身上穿这短跑,胸前挂着金表,一副乡土绅的样子。他领我们进来了一家豪华的饭庄。刚坐下,他就念叨着学费贵,他辛苦赚来的钱都浪费了。

他一拳砸在饭桌上:“总算熬到这一天了。快,咱们收拾行李,不再受城里人的骗。”

他的满嘴金牙看得我一阵恶心,鸿儿的脸色像纸一样白,怯生生地不敢开口。

我的小腹一阵阵痉挛,碗筷的响动和人们的嘈杂声我听来却是震耳欲聋。筷子从我手中滑了下来,我弯腰去捡。鸿儿俯在我耳边说:

“快点儿,快说话呀。”

我该说些什么呢?从哪儿说起呢?我的朋友把她的全部幸福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一口气喝下三杯茶,强打精神跟这个老地主解释说他女儿得完成学业,获取文凭。他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一张文凭能值几个钱?我大字不识一个,照样过得挺好!我在这个拖油瓶身上可没少花钱,现在,到她报答我的时候了!小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长得还算不丑,你父母还不赶紧给你找户好人家,就人老珠黄了。”

我起身离席而去。听见老头在我身后大发雷霆。

“这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敢再见她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别哭鼻子了,吃吧。吃晚饭我带你买裙子去。等着瞧吧,你的嫁妆一定是全乡最丰厚的。”

我在街上叫了辆黄包车。

从中午起,血渐渐流得少了。我只觉得浑身精疲力竭,真想好好睡上一觉。母亲现在在家,要是回去,怎样才能躲过她尖锐的目光?

我在黄包车上打着盹儿,车夫拉了好久,我才想起还有局围棋要下。到家门口,我躲在车里,让车夫朝女仆要了棋盒。

我的对手,如铜像一般僵直,早在千风广场上等着我了。

我们这局进入了决战阶段。我在棋盘上找回了自己的精力和尊严。可天气偏偏要与我作对。我的对手陷入了沉思,阳光刺得我几欲昏倒。我闭上了眼睛。恍然间脚下是一片林中空地。我倒在草丛一头睡着了。

一声清脆的棋声惊醒了我。我的对手刚刚走了一子。我俩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能帮我个忙吗?”我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话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站起身来,浑身发烧、腹中绞痛,我要远离那些棋手,远离围棋,远离我的城市。

我跳上了黄包车。我的对手坐在我旁边。他肌肉发达,肩膀比敏辉还要宽。车座变得窄小了。

黄包车颠簸不停,我突然觉得自己是要出门远游,也许这次我不再回家。在恍惚中,我已不是自己。女友们说得对,我永远是个异乡人。

黄包车停在山脚下,我朝山上走去。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微风吹来阵阵野花的幽香。我走出了一身汗,烧也好像退了。在我身后,他背着手慢慢地走,偶尔一抬头,随即又垂下了眼帘。

他是谁呢?他从哪儿来?有必要问这些问题吗?他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人生如梦,他只不过是一过路人。有了答案,我们的相识也许从此失去了意义。

我们沿途路而上,路的南头,我曾坐在一块雕成莲花状的大理石上,面对着敏辉,等待着我的初吻。

我绕过一座残破的画亭,走入了一片松林,耳边传来一阵虫鸣。风停滞不前了,树林中的阳光飘曳不止。一片林中空地出现在眼前。

这座山是我初恋的坟墓。

我头枕着书包,躺到地上。草儿被我压倒身下,弄得我胳膊痒痒的。

我要在坟头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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