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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过后,晴空万里。

这个时节,卖茉莉花的小孩子满街叫喊,总会缠住行人不放。我实在受不了他们苦苦乞求,便买下了一串花编的手镯,心中不住想着中国少女的手腕。

当我看她出现在千风广场时,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她诡异的身影,她一个人在暴风雨中行走。她去河边做什么?她在想什么?昨日,她脚上穿着拖鞋,像个疯子一样在城中游荡,今天,她把头发梳成油亮的大辫子,前额露了出来,又变成一位机敏冷峻的棋手。

一夜之间,她身上也起了变化。她深色旗袍下的胸部丰满起来。她的身段窈窕有致,虽然目光冰冷、双眉紧锁,她温柔的双唇充满性感。她阴着脸,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辫梢。是青春的澎湃在折磨着她?

她走了一子。

“好棋!好棋!”一个男子在我们身旁击掌称叹。

千风广场上人来人往,常会有人观弈,不时还点评几句。这家伙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头发梳得油亮,身上一股香气,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回了一手。

那多嘴的家伙嚷道:

“太臭了!应该走这儿!”

他指着棋盘道。我看到他手生得纤细红润,还带着一只白玉戒指。

他对中国少女说:

“我是你表哥的朋友,从‘新京’来的。”

她抬起头。几句话,她就被他拉到一边。

风声把他俩的只言片语吹到我耳边。我仔细倾听,发现他们已经熟络起来,以“你”相称。中文原本抑扬顿挫,说起来有如音乐,这两个人,相亲相敬,好像在唱一首情歌,我气得掐碎了口袋中的茉莉花。

自从在千风广场下棋以来,渐渐地忘记了我的日本身份。把自己当作本地的一员棋迷。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中国人终究是别族异类。中日之间有着千年的历史的隔阂。一八八零年,我的祖父参加了明治维新,中国人却在一女人群下称臣。一六零零年,日本武士内战失败后,纷纷剖腹自尽,中国人任由满族登基称帝。十一世纪时,日本女人穿着拖地和服,剃去了眉毛,将牙齿涂成黑色,中国女子们梳着高髻,开始裹脚。中国男女无需开口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他们继承了同样的文明,像磁石一样互相吸引。一个日本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怎么能够相爱呢?他们没有沟通的可能。

围棋少女迟迟没有回来。她的身影隐于丛林之中,暗绿的裙子刚才看起来还有些悲凄忧郁,在树荫下变得如沐春风。莫非这就是我心目中的中国,我恨爱交加的对象。当我接近她时,她的贫困令我失望,当我离她远去,她的魅力却时刻萦绕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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