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掉了他的鞋子,他穿着一双雪白的白袜子。
我脱掉了我的塑料凉鞋,我没有穿袜子。红色的地毯,红色的丝绒,红颜色在他房间里,我坐在那里看他的房间,我说你的房间真好看。他的厚嘴唇是突然到达我的胸部的,这是第一个吻我胸的男人。他带来这个画面,这个画面非常刺激我。当我把手放在他的头发上时,他迅速解开我的衣服,他温润的嘴唇吻着我的心跳,这让我有一种感动,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真美!
当他突然把我拉向他的身体,我突然有了一种冷冷的感觉。他对我的脖子有特殊的兴趣,我觉着他可能会拧断我的脖子。当我的衣服还没有完全被脱去,他的器官就一下子冲进了我的身体。我很痛。就这么一下,他就冲进了我的身体。我一动不动,痛直接窜向心脏,我痛呆了,没法动。他的发尖分为两部分坠在我左右晃动,这让我感觉有两个他同时在我身上运动,这两个他的头发在我身体左右晃动。非常非常长的时间,他妈的,我渐渐地找不到我的身体了。他再也没有吻我的胸,这让我失望,他发出的最后一声叫喊让我觉得很滑稽。
接下来,他的身体第一次完全贴近我,他吻我,他说你是我的第一个中国女孩。这是这个混蛋第一次吻我的嘴唇。然后他对我笑,厚嘴唇往上翘着,眼中闪着甜蜜。现在,他又恢复了这张脸,这张脸是我在酒吧认识的,这张胜和他于我时的那张脸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说你在说什么狗屁话!那你以前都跟什么女人睡觉?
他说我在英国长大。
我说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强暴了我。我睁着眼,看着你强暴了我,你迅速得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没脱。
他不再笑了。他完全地抱住我,他带着他的长发停留在我胸前,一动不动。唱机里的男人一直在唱歌,那声音像是一种我的皮肤从没遇到过的抚摸。简单的节奏不停地在循环向前,这个世界在这音乐里变成了平面,我一点也搞不懂他在唱什么,但那键盘像一个吸血鬼,不停地把我的情感吸走。
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乐队。
我说我要去洗手间,我被你弄得乱七八糟的。
我坐在马桶上,我不知道我在那上血坐!多久,抗您觉着我严重受伤的器官,我看见倾斜的镜子里有一张极丑陋的脸,我从没像现在这般自卑。
当时唱机里正放着THEryXIItso我蒙昧的初夜却似乎和暴力有关,这违背了我多年的性幻想。我不敢看这个男人的器官,我喜欢他的皮肤,他的嘴唇非常软,他的舌头给我带来幻想。我看不懂这个男人脸上奇怪的兴奋,我无法找到我想象的需要,他怀抱里的我像一只一声不吭的苦恼的猫。
我19岁,他用疼痛埋葬了我,覆盖我的是一种陌生的物质,唐突而逼真。从我身体里流出的我什么也不是。我用热水安慰着身体,迷糊的镜中反映出一张迷糊的脸,他是个陌生人,我们在酒吧相识,我熟悉他眼中的波涛,我不知道他是谁。回
那是间滥得让人伤心的酒吧,灯光是亮亮的黄颜
色,所以可以看到它有多么的滥。我坐在吧台上,像一轮空虚而明亮的月亮,这是我第一次坐在吧台上,我有点紧张,有时会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我并不知道这就是那种叫酒吧的地方。我刚刚离开上海来到这个南方的小城,当时上海还没有酒吧。整个城市只有街边的几个小咖啡馆,那些酒店里可能有酒吧,但我从没进 去过。
当时外面下着极大的雨,唱机里在放什么音乐我忘了。我也不知怎么就看见了那个大男孩在那里晃来晃去。他面带毫无根据的笑容,穿着一条花裤子,灯芯绒的,那裤子非常大,像裙子,又确实是裤子。他一个人在酒吧里晃来晃去,左手拿着一只装威士忌的杯子,右手在那里晃来晃去,他的脚步向着我坐的方向移动。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一直看他的腿,他穿着一双浅蓝色运动鞋,那双鞋的鞋底很薄,这使他的脚步看上去很不稳。他穿着一条白色的短袖大T恤。他有一头光滑笔直的长发,发尖在他上半身的三分之一处颤动,他的脸很苍白,我完全看不清他地瞪但我确捷地面带笑容,我看不清他是否在看我。
我继续吃我的冰淇淋。过了一会儿,在我的右侧出现了一只拿着酒杯的男人的手,那是一只大手,每一块指尖都很结实,一看就知道他有啃指甲的习惯。我也有啃指甲的习惯。他的发尖坠到了我的眼前,我闻到了他头发的清香,我抬头看他。
我发誓那是一张天使般的脸。
他眼中赤裸的天真令我迷惑。从此我再也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刻的那张脸上移开,我甚至认为我之所以活到今天,是因为我相信那张脸,就是相信那张脸。
他长着一张常年被雨淋的脸,我爱着他的黑眼睛,我爱着我的黑眼睛。
他携带着奇怪的笑容。后来我知道那是因为当时他正在抽草。
那种单纯的感觉是渐渐到来的。他开始在我身边蝶蝶不休地谈论起各种牌子的冰淇淋(当时我正在吃一份不知什么牌子的香草冰淇淋),他告诉我他喜欢吃巧克力,他妈说过命苦的孩子喜欢吃甜食。他因喜欢吃甜食而预感自己将在30岁后发胖,40岁时谢顶。
我觉着这个自说自话的叫赛宁的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他身上有很多颜色,每种颜色都让我开心。在他那缺乏联贯性的谈话中我知道他弹吉他,他想有自己的乐队,他向往那种有舞台的酒吧。
我一脸崇拜地问他中国哪里有那种地方?他说他还不知道但他一定会找到。我爱着他的黑眼睛,那双天真的让人心疼的眼睛,大大的,满含水分。当时我莫名其妙地预感到快速地活着英年早逝留下漂亮的尸体是他的一种命运,这预感立刻让我进人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突如其来的兴奋之中。
我说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好吗?
他说你很想搞清楚生活是怎么回事吗?我把我的故事都告诉你你就跟我回家好吗?
他的眼睛让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是第一个向我求欢的男人,天知道我为什么立刻就答应了他。我的期待模糊而诗意,我的幻想潜藏着黑暗。
他说我喜欢那种来自破碎家庭的、拼命吃巧克力的。迷恋雨天的女孩,我一直在等那样的女孩。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说天啊!来自破碎家庭的、拼命吃巧克力的,迷恋雨天的女孩,那就是我啊!回
我似乎应该有些想法,我和男人有了一个很不好
的开始,但我好像没什么想法。所有的一切在我看来只是一件事情,包括那直窜心脏的痛、那些发烫的被撕裂的伤口,就像其它那些必须会发生的事情一样。
我回到了上海。我还是每天听崔健唱歌,把娃娃雪糕和巧克力当饭吃。上海开始出现一些漂亮的小超市,逛超市是一种娱乐,这使我的生活丰富了一些。
一个多月后我再次来到那个城市,我找到赛宁时他正在睡觉。
他穿着一套灰色的有帽子的睡衣来开门。他的嘴唇看上去很干燥,他冷漠的表情在我看来很美。我相信这种美与我有关,所以我说他美。
我说我又来了,我来找你。他为自己冲了杯咖啡,他说别介意,我刚睡醒的时候说不出什么话。我说我没搞清楚我和你之间是什么感觉,或者是我忘了,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他没有抬头看我,他说你头发剪了。我说我只剪了一点点。他说本来你的头发比我的长,现在我们差不多长。我说我饿了,想吃东西。他说你是想和我做,还是想吃东西?我说我都要,但是我怕痛。他说好吧,我先给你炒饭好吗?我炒的饭好吃极了。
他给我炒了饭,饭里有很多东西,甚至有苹果。他坚持要喂我吃饭,这么近地看他的眼睛,他温润的睫毛上上下下,我的身体居然湿润起来,我很想摸他的眼睛,但是我不敢。他知道我在看他,但是他不看我,他喂我的速度越来越快,我开始透不过气来,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下来,他好像很爱我的眼泪,他开始吻我的眼泪,他的手指到达我胸部,我叫了出来,这是我的第一声叫喊,这叫喊让我自己有些慌张。
他跪在我面前,他开始抚摸我,当他开始吻我,我被这个动作吓着了。我听见各种液体混合的声音,这声音让我认为这个男人爱我。我把这暧昧的感受命名为“爱”。我扮演着一个我并不了解的角色,爱的感觉一阵一阵到来一阵一阵退去,直到我的身体开始疲倦,而我疲倦的时候他总会立刻知道。
我非常喜欢他这样和我做爱。我想这是做爱。那以后我们随时随地这样做爱,我想我的身体只喜欢他的嘴唇,我只要这个。
他有时会弹吉他、拉小提琴给我听。我总是费力地想搞懂他的音乐是怎么回事。他说你的脑袋里装了太多大便,你得洗干净你的脑子,音乐不需要去搞懂,音乐离身体最近。
我搬出了父亲朋友的家,我自己租了个小公寓,我第一次为自己决定怎样的房子,怎样的装饰,我写信告诉父亲我离不开这个人,我想随时可以看到他,体会他,我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父亲给我寄来了钱,、他告诉我他已离开了他的单位开始自己做生意。他要我随时做好失恋的准备,并且祝我幸福。
我买了唱机,我叫赛宁回香港时给我买了一些西方的摇滚唱片,而我本来以为麦当娜就是摇滚。
赛宁每次去香港都会买很多草回来。我们差不多天天在一起,我喜欢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听音乐,抽草。很快我就爱上了草。我觉得草很纯洁,它是与神沟通的钥匙,我去感觉它,它就会对我好。它帮我搬开那块一直压着我耳朵的大石头。通往另一世界的大门在被一点点打开,我的手开始转动,我们的手指随着音乐在空气里的样子而走动,我们成了空气的领袖,好像那些音乐都是我们做出来的,这感觉真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