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在粉碎里死去的就是你的美而这扇灵魂的窗户变化得如此认真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回来这是谁说的
那个送花的男生D
奇异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是我高中的同班同
学。
小虫是我常来的这家酒吧的调酒师,奇异果听小虫说起我,所以这天他特意在那里等我。
奇异果现在是一名出色的造型师。
有些人彼此期待而又彼此惧怕,他们很容易在人群中相互辨认出来。我和奇异果就是这一类。
看到奇异果的那一刻,我发现他有着和赛宁一样的厚嘴唇,这让我眼前一亮,我突然被点燃。
赛宁经常会到上海来看我,他说他现在只爱我,他说他现在根本不会多看别的女孩一眼,他说他现在变了。赛宁和小虫成了好朋友,似乎是我们三个在共同面对我的新生活,小虫陪着我们与这个城市接头,这让我一点点好起来。上海出现了很多租借录像带的小摊,看电影,成了我戒毒以后的主要生活内容。
那晚和赛宁一起看《离开拉斯维加斯》,看完后我们绝望地做了爱。这是我们分开三年后的第一次做爱。”
我们边做边哭,似乎是各想各的,赛宁进入我的身体那一刻说天啊你真的很久没做爱了!这话让我更伤心。
我和赛宁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没有办法重新找 回来。我们重新开始交谈,却不知该怎样重新开始做爱。 好像是为了做而做。他在抱怨我越来越瘦,瘦得让他不认识;我在抱怨他的撞击像毫无趣味的重金属音乐。而他的嘴唇一贴近我,我就伤心,没完没了的伤心,两个人都伤心。这就像是一种恶性循环,伤心渐渐变成了无聊,我们怕做爱了。
我的身体像是灌上了铅,仿佛还没有从吸毒生活中退出,我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过程,所有的一切会越来越清晰和明了。
奇异果说你变了,变得这么瘦,高中的时候你很胖,不过我喜欢瘦女人。
我说我已经一百年没有做爱了,你跟我做爱好吗?
在奇异果的浴室里,我对奇异果说我想你用嘴唇跟我做爱,我想念这样的嘴唇已经很久。
奇异果的嘴唇第一次贴近我,他吻着我,我的身体渐渐不再那么古怪,他的长发抚摸着我的双腿,我想起了所有以前的好日子,我对自己说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的身体在渐渐透明,我的皮肤也透明起来,我开始在夜晚自慰,我很高兴自己恢复了对性的兴趣,尽管它是那么模糊,甚至伤感。
有时我会在浴室里跪下吻他,我会求他,求他用其它方式,我会哭,然而他总是可以发现我在装哭。
有一次做完爱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就是给那小女孩送花的男生。
当时他背对着我,我吃不准他是想谈点什么还是只想到此为止,我很紧张。
我说是嘛!这事对你有影响吗?
他没作声。
后来我们各自点了支烟。再后来电话就响了。我看着窗外的夜上海,我感觉到了玲子的信息。
他接完电话我说记得那时我坐在教室里总是不停地猜谁是那个给玲子送花的男生?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呢?我一个一个猪过来。那时我突然觉着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以外,没有一样东西是可靠的。我长时间地穿着那件红色的滑雪衣,它现在仍挂在我睡房的衣架上。我爱这件衣服,尽管我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有点可笑,我爱它是因为它是我个人意志和自由的象征。
奇异果说那时我没想什么,我突然相信她真的是个精神病患者,她有病,她的病和我无关。
奇异果说完这句话就转了话题。我觉着他挺残忍的,这么多年我可没想到过事情会是这样的,他这样说话我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突发奇想回
奇异果突发奇想,他要找一个专业的摄影师拍我
们做爱的过程。他说他要通过这盘带子寻找出具有这个时代特征的、真正动人的造型,其中包括面部的。肢体的。我觉着他的理由有点可疑,而且这么隐私的事完全可以自拍。但奇异果说他确实需要一名专业摄影师,他说他在研究色彩与色彩本身及光线的微妙关系。
我真的认为他有点在没事找事,这有点自私。但我想来想去也无法拒绝他。我突然觉着我似乎在等着自己爱上他,我也许一直是因为这点而迁就他。想到这点,一种甜甜的情绪荡漾开来,那根脆弱的神经开始痉挛,我的心不再那么空空荡荡。
我的条件是必须由我来指定摄影师。我找到了苹果。我告诉他奇异果从国外回来了。我告诉他奇异果现在的情况以及我和他的关系。我说得很仔细,苹果很激动。
苹果也是我们的同班同学,我17岁时喜欢过他,后来我知道他是同性恋者。我们一直断断续续有联系,特别是我从戒毒所出来后,上海的淮海路有了很大的改变,好多好多漂亮的大百货公司,苹果带我逛商店,向我介绍各种流行讯息,比如他会说这是塑料的衣服,是英国的,现在流行塑料。他带我去酒吧,向我介绍各种酒吧文化。他带我去餐厅,还经常和我一起在他美丽的厨房研究食谱。上海已经完全木是从前的上海,每个星期都有变化,好在我有苹果和小虫,否则我完全无法建立和这个城市的关系。
苹果是一名观念艺术家,他以拍摄各种录像带作品在海内外迅速窜红。
我觉着让苹果来拍是最合适的。因为他是奇异果要的那种专业摄影师;因为他是同性恋,我不会有太大的障碍;因为他和我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我相信他会保密;因为他有点乖僻和疯狂,我想知道他的镜头会怎么走。
拍摄时间就要临近,奇异果频频向我约会。以前我们见面会有说不完的话,而做爱只是一个部分。但最近我们的谈话减少了,我的身体完全在他控制之中。而他自己似乎会有失控的表现,比如有一次地看着镜子里的我哭了,比如有一次他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他说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体会着难以形容的不安和幸福,并且开始迷茫。
我和男人的关系回
男人总是会在最兴奋的那一刻对我说我爱你。我
不知道别的女人碰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总之除了奇异果,除了赛宁第一次向我表达爱意的那个夜晚之外,我听到男人说“我爱你”都是在射精的时候。我因此觉着自己挺不幸的。有时心里会有一种冷冷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感觉在伤害我。
也许男人在说“我爱你”时心存无数种理由,他们怎 么都没有错。谁是毒药?谁是珍宝?谁是狗屎?有人偷。 有人租。有人抢。有人想把安全留到明天。“请人”这个 词语似乎是我永不枯竭的兴奋的源泉,这点让我毫无办 法。然而在那些硝烟四起的战斗中,我已彻底地丧失了判 断上的自信心。
当寒冷的时刻到来,我们总是没有足够的围巾和手套 来令我们温暖。没有男人的时候我的身体是冻的,我是这样的一种女人。
上海是个美丽而空洞的地方,我喜欢那些有演出的朴素的小酒吧,但那里都是些大学生,我没有机会在那里找到什么男人,因为我不是那个小女孩了。
而那些各色人种混合的市区酒吧,在我看来很虚伪,每个人都很虚伪,包括我也很虚伪。比如当别人问我你好吗?我只能回答“我很好”,或者“还不错”。我不可能说我不好,我掉了牙,但我没钱去装。我也不可能说我最近心情不好而且没什么道理。我试过实话实说,结果是自讨没趣,让大家尴尬。因为那种环境是这样,谁到那里都不是为了去关心别人。
我去那里,是因为我不在酒吧做DJ.了,我开始在家长时间地写作,除了在家写作,我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酒吧。否则我去哪里呢?有时我也会去街道上走走,这个城市太晕,24小时都有各种完全不同的人在街上活动。外滩很漂亮,但藏着太多穷苦的人,这让我感觉混乱,好像我没有权力痛苦。
在夜晚出门,总会有些痴心妄想,哪怕是有时和赛宁一起出去。但我喜欢等男人来追我。随着时光在飞逝,这种可能性似乎越来越小,所以我能怎么办呢?
赛于说恋爱可以唤回生活所有的无情,我们必须恋爱。但我们已无法恋爱,赛宁搬来了上海,但他却经常去别的地方,他经常一走就是几个月,有时会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他在哪里,有时会很长时间没有电话。生活把我越搞越笨,我认为自己是个笨女人,我笨得就要崩溃。老天,你可不可以给这个笨女人一个男人呢?我常这样想。
写作拯救不了我的灵魂,也拯救不了我的生活。在写作时,我是快乐的。在不写作时,在写不出东西时,我想的最多的就是男人,我想我不太可能再恋爱了,但我想有个男人,我想有正常的恋爱,可一想到男人,我就一片混乱。
我迁就奇异果是因为我想把所有的乱七八糟交给他,或者搞得更乱,我想藉此找出一个可以控制这~切的男人。因为我不放心我自己,所以才想把自己托付给这种男人。现在唯一吸5!我的就是这种男人。我渴望这种可以释放我弱点的爱情。我不知道奇异果算不算这种我要的男人,我不确定。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搞不清楚。我们彼此吸5;,这是件迷人的事情。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是在性交。有这点我觉着
已经不错了。我不了解自己,所以甘心受控,甘心做他的影子。我总是迁就奇异果,这正是我想让他做的。我是个迷失了的人,我需要被牵引。我对自己说有些事不需要去搞清楚,因为我总是会搞错。
每次我们在一起都会喝酒,听音乐,聊天,或者看录像带,有时我们会来到镜子对面做爱,这种感觉真的不错。其实我也想别的做爱方式,但奇异果说他喜欢这样和我做爱,因为我自己说过“我想念这样的嘴唇已很久”,他说他为我这句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