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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我曾经过于低估了我和谈谈的关系对我的影响,我开始确信这场结婚闹剧已给我那惊慌不定的腰部造成了重大深陷的创伤。

12月28日,我一个人去了通县,我和吴红巾一起喝酒唱歌,我觉着那时的天空很美。

12月29日早晨,我醉醉的牵着巧克力的手飞回了上 海。

我和流水回

天空伟大而灰暗,寂静的指尖触摸耳朵,荒凉的

味道,像雪片粘着上额。死是黑红色。谈谈说过他的死一定会是一种情感。再也不会刮风,再也不会下雨了,而我们继续活着。我每天站在窗前,我看着窗外的大街,这个陌生的城市,我听着那张《九个目标的欲望》。对于我、流水、落花来说,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张开怀抱融化我们,再也不会掀起波澜搅乱我们了。我看见谈谈走下舞台胡言乱语被大喝倒彩。我有时也会感到羞耻,仅仅因为他死了,我还活着。

我知道有一个电话我必须要打,我要找到流水。但是她还是先来了。现在她就坐在我身后的地毯上,和上一次的会面一样,她抽烟的手在一阵阵颤抖。她说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干的,你别太担心了。我并不相信她的这句话,尽管我认为她从不会对我撒谎。

流水是个永远做不醒校园梦的源俄派诗人,这年头还在写股俄诗的人不多,而她是个天生的膝俄诗人,她从那儿来,她只属于那儿。不管这个时代在怎样改变,她都不会改变。她的容颜是一种美丽的哀愁,她的身体是一种寂寞的敏感,她很美,美得很细节。

我们的上一次会面是在一个多月以前,当时我和谈谈就快要结婚了。谈谈去南方出差,他打电话告诉我流水突然去了南方找他。我查到了流水所住的酒店,我告诉她非常不好意思我这样找到她,我说我看过你写的诗歌,我认为自己有点了解你,你知道我和谈谈就要结婚了,你当初同意分手的,你现在突然又去找他,我认为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谈谈又重新给了你理由。我说如果你们是彼此相爱的,那么我现在知道应该还不晚。

第一次通电话我们就十分坦率,我的猜测没有错。最后流水对我说你一定和我当年一样想改变他,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我和他三年的感情,我现在绝木会选择他。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有什么重大变化,我很累,我不想变了。要不是我懒得办手续,我们早就结婚了。

那一晚流水和谈谈的电话交叉而来,他们都说睡不着。

我对谈谈的虚伪很生气,我说你和流水三年了你回去找她是很正常的,你干了什么都很正常,你也可以不告诉我,然而当我问你的时候你就不可以骗我,其实我也不爱你,如果你也不爱我的话,我们就别结婚了。

谈谈完全否认,他在电话里哭着说流水最恨的就是你你怎么可以相信她我是真的爱你你不能冤枉我。

而我相信流水绝对没有骗我,我觉着谈谈说假话从不 愧疚,对他的眼泪我开始反感。

流水第二天就飞回了北京,她说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必 须要在谈谈回来之前见我一面。她见到我时愣住了,后来 她告诉我那是因为谈谈到处说他找了一个其丑无比的女人,她说我做好了全部的思想准备着你有多丑,但我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是哪跟哪啊?

我说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了,这没什么,可能谈谈想突出自己是很伟大的抛弃了漂亮的挑了个丑的。再说你是比我漂亮,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腿。

我们的谈话进行了一天

一夜,这个男人撒了太多离奇的谎言,我们一致认为他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出色的“表演艺术家”,最可恨的是他非但对我们两个撒谎,他还对周围的人撒关于我们两个的极带侮辱性的谎言。最后我们在房间里大叫我们怎么会跟这么个男人扯上。最后我们决定我们谁也不要他了。

这男人也挺丧的!两个女人一碰头谁都不要他了。后来我们干脆不提他了,我们谈起各自的初恋,交流我们喜欢某些事物的理由,我们聊得很投机,彼此都很感谢老天让我们能成为朋友,我还送流水一双楼空的羊毛袜我说你这么漂亮的腿就该露出来。

第二天一早流水就找人把谈谈的所有的东西搬去了他的公司。流水说她没事了,这一切太没劲了,她会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谈谈是绝对不能没有女人的。他很快找回了落花,接着他又找到了流水,他说他想了很久他最爱的还是流水,他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苹果(我成苍蝇了),他希望可以重新再来。而他的光头和脸上的刀疤让流水伤心得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你记得吗我刚回上海的时候你经常打电话给我,我们都觉着以前想结婚一了百了的想法很傻,我们还彼此问对方有没有出现新的男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最终还是对谈谈放不下。

落花对他可能是放不下,我可不是,我到处躲他,可他追到了我父母家,我不想连累别人,我心一横就决定跟他了。而且我不愿意看到他崩溃,我想我得帮他。那时他已经很不正常了,他会莫名其妙地说对面有三个男人在用手势侮辱我,他会指着拾破烂的说最不起眼的人是最危险的。我要带他去医院,他怎么会去呢?我真的害怕,我怕他哪天会给我一刀。我和他又在一起后他依然喝酒,但喝得不多,他又开始抱怨,说我自私。我还自私吗?

流水你爱地吗?

爱?什么是爱?太多的残酷藏在爱的背后。有时他是照耀我的太阳,有时他是刺向我心脏的一把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我和流水在谈谈死后的对话比较沉闷,我们听着音乐看着窗外,彼此苦笑。

落花回

落花曾经和谈谈在一起七年,她是个多年不演戏

的话剧演员,她浑身上下都整过客,所以我和流水都很看不懂她。其实我们非常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一种女人,因为我们认为她对谈谈影响最大。她曾经红极一时,据说她是非常“有大脑”的女人,她很难被了解。据说她对谈谈有一种母爱,她把谈谈照顾得很好,据说她经常在谈谈醒来之前摆出个忧伤等待的造型告诉谈谈你又喝醉了我等了你一晚上。

谈谈和我分手以后就找到了她,一个星期后他又找到了流水。后来落花的父亲来电话说落花买了一把枪让他们小心点别出乱子。后来他父亲又来电话说落花在磨三把刀说三个人一人一把谁也劝不住。最后大家知道落花开始绝食,出事那天她正在医院打点滴。

在这过程中,谈谈从没去看过落花,他对流水说她爱怎样就怎样,我不爱她就是不爱她。

流水说你不爱人家为什么去招惹人家?

谈谈说你给我闭嘴。

你在12月27日干了什么?回

我是在12月28日凌晨三点发现谈谈死在我房间

的一把椅子上的。他浑身上下、我房间的地板。椅子对面的镜子上全是血。他的头低垂着,我看不到他的脸。我确定他已成为尸体。他的尸体是我发现的,这一切是我通知酒店保安的。所以可想而知,这以后我是多么的颠三倒四,就像我在17岁时一样,那股热乎乎的血腥味死死地停留在我的鼻腔里。

最令我迷惑的是:我是在谈谈死之前离开酒店的,我是在谈谈死之后回到酒店的,这个酒店不设楼层服务台,所以服务员不可能为我作证,但我出门时见过酒店的大堂工作人员、门童、酒店停车场的保安,我想我见过他们他们就一定也见过我,而他们统统说这天一整天都没见过我。这点让我很想不通。

我们的房间被封。我没有看到谈谈的尸体被抬出酒店的过程(谢天谢地)。我当即被带去派出所问话。警察小赵对我的第一次问话很简单,当我在口供上按手印时他说你在接到我们的通知前不要离开北京,明天打电话来通知我们你新的住址。

谈谈死后的第三天我接到警察小赵的电话,他说在那块致命的玻璃片上发现了我的指纹,他说如果你是无罪的,那么你最好不要离开北京。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我想这是反常规的。

我和巧克力连一瓶润肤露都无法从房间取走,我们用他领到的演出费一直住在另一个小酒店里。巧克力这次在北京只有两场演出,他也被警察小赵问过话,出事那天一整天都有人为他证明行踪,他是可以回上海的,但他

要求留下来陪我。我们取消了新年在上海的演出,当然也没有庆祝新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活在恐惧中,我们已做好了我可能会被拘留的心理准备。

警察小赵对我的第二次问话是在一个星期以后,这之前我和巧克力天天都在等他向我问话,这个星期过得真漫长。等我来到派出所坐在小赵面前时,我已经带着一种强烈的犯罪感了。天知道这次北京之行怎么会这么怪,所有的一切都出人意料,包括这个警察小赵。

小赵翻阅着一大堆文件,我其实很想看看那一大堆纸上写着什么。流水告诉过我她和落花也分别去录了口供,她们通过电话,她们在那天的所有活动也都有证人。而我很想知道她们和谈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想知道那块要命的玻璃板上还有什么人的指纹。这两点对我都很重要。

谈谈经常打架,他几次被关进拘留所,他说在“号子”里因为他留着一头长发别人都叫他“艺术”。你问我他在外面有没有什么仇人这太不好说了。太多了。一般大家都不愿招惹他,都躲他。他帮过很多搞音乐的,他想赚钱帮所有不得志的好歌手出唱片,这是他的理想。他只喜欢PINK IthOYD乐队,他不明白那年代已经过去了。他帮了人家又打人家他说他们是他艺术,他还打盗版商,见一个打一个。他把音乐当成一种荣耀,他喜欢把自己弄成传奇,他以为他穿着黑衣服白袜子就是黑社会的,他有妄想狂,枪战片看多了,他说流氓都爱唱情歌,他爱唱情歌所以他就认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流氓。在他和流水谈分手的时候他砸了一家小饭店,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买过一把电锯,他说好像是要去锯什么唱片公司代表的房间。所以你问我他有没有仇人这太难回答了,他有多少朋友就起码得罪过多少人。他连他父亲都得罪,他其实很爱他父亲,但他总是骂他,他曾经当着我面骂他父亲,他说你是个文艺兵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参加过抗美援朝可你一枪没放过。我七岁时你背一袋米过河却连人都掉进了河里。我州岁时你想摔酒瓶可就是怎么也摔不碎,我14岁时你开始打我母亲。你从来都看不起我,所以你投资格教育我,你是我爹我们可以在一起喝酒,但你千万别教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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