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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了,真是双手空空什么也抓不住只剩下绝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是父亲的裹尸布,也是一直过着幸福得有些乏味的生活的十六岁的我对人性阴暗面的第一次直面碰触。为什么撞了人就跑走呢?为什么不能发发善心送他到医院呢?那个撞我父亲的人没有时间吗?还是他就根本没有心?

终于有好心的过路人用当时还很罕见的手机替我们拨了110报警电话,同时他在我们的苦苦哀求下马上用自己的车送了父亲去就近的一家医院,留下助动车的残骸与一摊父亲的血迹在原地,我也留了下来等候警察的到来。而几分钟后,警车的刺耳鸣笛声就在不远处响起来了。

警察最后查不出什么来。不了了之。

直到父亲去世十年后。在他祭日的那天,我照例像过去的每一年那样去墓地献花,但在那一天我愕然地发现在父亲的墓碑前已有人放了一大束鲜花。我仔细地看了一看,在花束里藏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三个打印出来的字:“对不起!”

我后来拿着这张纸条重新去找警察。原先那个负责此案的张警官八九年前已调走了,而十年里也没有人再记得这起普通的车祸,就连查档案都已查不到,父亲的这起惨剧算已烟消云散了。可我不甘心,千方百计地找那个张警官,但没有结果。

凭这纸条上三个打印出来的字,似乎还不足以找到那个撞倒我父亲又逃跑的肇事司机。但在我看来,一个事实已无情地浮出水面:那司机知道我父亲,而且要么亲自来参加过我父亲的丧礼要么是从其他参加过丧礼的人那里打听到了我父亲的埋葬之地。

打印了三个字在纸条上而不是用手写上去,显然是不想因字迹而暴露自己。

 也许是我父亲学校里学生的某个有车的家长。因为父亲出事的地点离学校不远,而从时间上看正是父亲结束了夜间的补课骑了新买的助动车往家里赶的时候。也许 就是某个家长开了车来学校接孩子抑或是从学校接了孩子回家的路上撞了我父亲。应该是不小心撞上的吧。但是,他弃我受伤的父亲而不顾任他在路边把血流光而死 却是我永远不能原谅的。

“真的是永远不能原谅吗?”哲当时问过我。几乎是在发现这张墓地神秘纸条的同时,我认识了哲,随后迅速地与他陷入热恋。在那同一年,我的服饰店也刚刚开张。现在回想起来,我父亲去世的第十周年,也就是三年前,在我生活中一下子发生几件至今仍在深刻影响我的大事。

哲对我的爱缓解了我心中一部分的恨。那种爱是多么地甜美,我不得不为之吸引并将自己置身于爱所产生的光明里去。

哲又经常说:不要往后看,因为那些都已成为了过去的事实你无法再改变什么,就算你真的去学校把十多年前那几千个学生的名字一一拿到,然后挨个地查那一年 谁家有车,然后再一层层查下去,最后又能查到什么?你还是少了几样最关键的证据。人证与物证,你一样都没有啊。再说,与其花这样的时间与精力去复仇,不如 就地放下心中的怨恨,原谅那个人吧。

我不置予评。但那张写着“对不起”三个字的神秘纸条,被我就此放进家里的保险箱里,一直小心保存到现在。

与哲住在一起的几年里我都沐浴在幸福的爱情里。但有时深夜梦回或独自一人时,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这件事。那个写纸条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对我父亲的死负有责任?-没有人告诉我。

– 不去想了!我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十多年前的那个难忘的夜晚回到现实中来。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无能为力。原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受伤的心也能完全地康复…结果呢,时间是冲淡了一些阴影,心也比以前坚强了一些,但这些来得总还及不上你所希望的那样快与完美吧。

看过一本美国人写的励志书,说对这些灰色的陈年记忆不能逃避,越逃它就越追着你,你要直面它,甚至与它和平共处,原谅它,然后放下它,-那样才是治愈自己的根本之道。

我摇摇头,让脑袋里自由飘浮的思绪平静下来。露风禅好像明白我在想什么,伸头过来舔我的手,这让我换上了轻松一些的表情。有时光看着它颈上戴着塑料头套 的别扭样子,我就觉出一点恶作剧似的愉快。多亏了它的陪伴,旅途上的我才保持了基本平稳的心绪。我喜欢看它,可以久久地凝视着它而丝毫不厌倦。它的眼睛真 的会说话,事实上是它的整个脸都会说话,有时老气横秋像个老头,有时则天真烂漫如孩童。它对我摇尾舔手舔到口水在手背上淌成一条小河流,它时时警觉地眼观 四方耳听八方保护我,它就是披着狗皮的大天使。

狗突然停止了舔手的动作,然后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魏,”爸爸低声唤我,“在宜昌你做得很好。”他简单地评价说。

我一把抱住狗,把脑袋凑近它的嘴,想听得再清楚点。-但有一会儿,父亲没再说话。

我轻声地问狗,“爸爸还在吗?”

没有回音。

“难道在这一路上他不是一直陪伴着我吗?”我咕哝着,对不能随时地跟父亲联系而感到失望。可能的话,我甚至还想见他一面呢!-记得哈利·波特通过不寻常的魔法见到了死去的父母并跟他们说话,小说电影中的情节偶尔也可以变成现实吧?

“爸爸会在最适合的时候跟你说话。”父亲的声音又突然地响起,“而其他的时候,你就要自行面对各种突发事件,自己思考问题,毕竟你的路还是要你本人来走的。”

“那如果某一刻我碰到危险而需要你帮助的时候,该怎么找你?”我突然变得软弱起来。

“那样的时候,我就会主动地来找你。”父亲斩钉截铁地说。

“那有一天,我可以见到你吗?”我沉默了一会儿后问。

父亲咳嗽了一声,然后笑起来,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孩子气。但他很快安静下来,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说,并不顾及我眼中的失望,“但是,爸爸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你在宜昌为那男孩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为你感到骄傲!”他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情,如同在从前每当我取得一点成绩时他赞扬的语气。

“谢谢。”父亲的赞扬更重要的是他说他时刻都在看着我不禁让我腼腆起来,甚至还有一丝紧张。一个二十九岁的女儿很多时刻大约还是宁可不要父亲看到的。

“不用担心。”父亲马上看穿了我心思,“我所在的这个世界,一切都高度抽象化了。我们看事物的眼光与你们不一样,我们存在于九维的空间,感受到的一切既精细又强烈,超出人世间好几倍。”

我似懂非懂,不知如何应对。然后我有了一个问题:“爸爸,你是变成了一条狗,还是说你的灵魂附到了狗身上?”

 可能是觉得我这个问题太好笑( funny ),爸爸几乎是要爆发出大笑( burst into big laugh )。但为了不让坐在我周围的旅客起疑,他强行克制住,只是闷闷地笑了几声,然后低声说:“算是我的灵魂附到了狗身上吧,但我与它的关系也不是固定的像那些 日本人韩国人开的便利店那样24/7。我的一部分时间还是在四处东飘西荡地,一部分时间则是在这条叫露风禅的狗身上。不过,只有当周围没有人或有人但听不 到我的说话声时我才能跟你说话,我们不需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是吗?”

我点点头,不能想象当别人听到一条狗说话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们会不会把我跟我的狗抓走?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如果有时不方便跟你说话但我又有信息要传递给你,那么我会想别的办法的,比如发一个梦境给你。要注意梦有不同,有时是我对即将要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的预 言,有时则是揭示你的内在感情状态,像面镜子一样帮助你看清你潜藏着的恐惧、渴望与喜好。梦里可有很多学问呢。如果有时连做梦也不方便的话,那么我会在你 脑子里写几个字。”父亲继续说。我又点点头,咬着手指,觉得他的话神奇而又令人吃惊。托梦可以理解,但什么是“在你脑子里写几个字”?

“但是”,父亲用强调的语气说,“无论我在哪里,我都用一只眼睛留心着你( keep one eye on u ),所以你一有危险或其他必要的时候,我就会在一眨眼之间来到你身边!”

原来是这样。我吐了一口气,觉得爸爸好伟大!一瞬间仿佛又回到童年,看着爸爸拼拼凑凑叮叮当当地自己做了辆自行车出来,然后一把抱我上自行车的前面横 杠,带着我在弄堂里转来转去;或者高高地举我过头顶,然后放在他宽宽的肩膀上带我去逛街。无论你是五岁还是五十岁,一个女儿心目中的爸爸大约永远是个英雄 吧。

而父亲去世前上海还没有像lawson这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开门的日本便利店。从他那里听到24/7这样的词,显得古怪而有趣。看来他是确实与时俱进的。

我静静地陶醉于父亲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来所带给我的遐思里。

过了一会儿,我有了一个问题:“爸爸,你能预知我与哲的结局吗?”-其实这是我很早就想问的问题。

沉默。

为掩饰僵局,我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块烤米饼,在狗面前晃了晃。“没有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那种爆米片好吃。”爸爸突然打破沉默,用很肯定的语气评价。

狗一下伸嘴过来叼了那块饼,然后发出咔嚓咔嚓哗哗哗的咀嚼声。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我熟悉的米香,令人想到童年、大地、平淡而幸福的弄堂里的生活。我闭上眼睛,一瞬间觉得生活事实上并没有亏欠我什么,亲爱的父亲以这种神秘方式失而复归,世间有多少人能有我这种幸运?

我甚至没有像以前那样迫切地想知道我与哲的结局。所以父亲最后的回答“我知道,但你还是要通过走完这段路自己去得到答案”也在我意料之中。

几个小时后,我们的第二站-重庆到了。

七 歹徒

十一点半,疲倦的深夜,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惨淡的路灯光下什么看着都像是个梦,我与狗梦游似的伫立在车站外的出租车候车处,等在我们前面的人群被折成几段在四五道栏杆内迂回地排着队,看情形大约要等上二十分钟。

我背着行李斜身倚在栏杆上,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狗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脑袋耷在淡绿色的塑料防咬圈里,对这个新抵达的城市无动于衷。

这时有一个操东北口音的男人兜过来,低声地叫着“出租车谁要出租车?不要排队直接就走嘞!”几个旅客开始问他价格之类的。那男人似乎开价太高,一番对话 后,他依旧没有拉到客。这时他看到我,便走过来问我要去哪里。自从在宜昌车站碰到过像李方那样拉客的情况,我这次额外地小心,对他的搭讪并不理睬。

“小姐,你这样排队也挺辛苦的,你就给说个地方,我马上送你去不就成了。”男人不放弃,继续怂恿。看我继续不理不睬,他伸手在口袋里窸窸窣窣地摸索了一阵子,然后递了一个东西到我面前,我瞥了一眼,是驾驶执照。

“您哪放心吧,我不是坏人。”他用庄重的口气说。

“那你的车是正规的出租车吗?”我开口问,对这个个子极矮几乎像侏儒的外地男人还是有点吃不准。他身上有种奇怪的东西,散发出不太干净和贫穷的气息,像下雨天在墙角爬行的灰色蜗牛,令人既可怜又有些鄙夷。

“不是。”他用诚实的口气说,“但是,我保证你满意。您就说您去哪儿吧!”

“希尔顿酒店。”情急之下我报了个酒店名字,在宜昌时问过宾馆总台重庆有哪些五星酒店。我记得其中有希尔顿。

他点点头,伸手来拿我的行李,嘴里说着“我知道那不就是在中山三路上嘛,这就送您去那儿!十分钟!”

我连忙避开,“干什么干什么?还不定让你送呢。这十分钟你要多少钱?”

“你不是还有条狗嘛,就算五十块钱吧,一点不多哪!”

他突然对露风禅套在头颈上的防咬圈好奇起来,伸手去摸,露风禅猛地一甩头对他龇牙,他吓了一跳,连忙收手。

这时排在我们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好像是有人吵起来了,紧接着似乎是动了手,前面的人喊着“打起来了”纷纷往后退,但又被栏杆局限着,一下子你推我挤的,越来越乱,尖叫声咒骂声不断。

我与狗不安起来,连忙快速地往后退,有不少人往栏杆外跳,那个男人身边一下子围满了人,我朝四周看看,对突如其来的混乱毫无准备,摸着露风禅试图镇静下来。想不到( I didn’t prepare )自己第一次单身一人来到西部地带就这么无助。

这时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样小姐想好没有?很多人要我的车,但刚才是先跟你在谈价钱,你要想走,我就先载你。”他做了个很干脆的手势。

“好吧。你可是说好是五十块,十分钟就能到希尔顿的。”我实在太疲倦,而人往往是在疲倦的时候作出错误决定的。

在上车前,我还故意拿出手机拨了几个键做做样子,让他明白我虽然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菜鸟,何况我还有条大狗。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胆子大了些。

然而,就在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突然变得不安起来。车内什么都是黑乎乎、臭兮兮的。没有罩布的粗糙的座位,座位前面的地上散落着一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座位间距太小腿都不能伸展,驾驶座与后面乘客之间没有出租车常有的那种金属栅栏隔开来,更糟糕的是两边车窗都被涂黑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窗外街景。

狗蜷坐在我旁边,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紧紧地抱着它,手里捏着手机。车开得快而不稳,像我与哲以前有一次去纽约游玩时坐当地的黄色出租车的情形。

出于女人特有的本能,我轻轻地把那只黑色旅行袋挪到脚边,然后又轻轻地打开拉链,手伸进去在里面摸索了一阵。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早就失去了刚出门时的秩序,我暗暗懊恼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了那瓶阿sa很早前从日本买来的女子防身用的喷雾。

但愿还能用。我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捏着喷雾。心里默默地想着父亲的话:“危险的时刻我会来找你!”

眼看十分钟已快过去,而前方并没有任何希尔顿酒店的迹象。相反,车子依旧开得飞快。而从前方挡风玻璃看到我们似乎越走越偏僻,街道渐渐地空旷起来,两旁的建筑越来越低矮破败。

“请问师傅还要开多久?”我的声音已经在发颤。

那人并不答理,相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慢条斯理地点上火,吐出一团呛人的烟。“拜托请不要抽烟!”我恼火起来,伸手去摇下一旁的车窗,但奇怪的是怎么摇都摇不下来。“请你开窗!”我大声地冲司机喊。

这时那个男人终于开了腔,“别瞎忙活了,没用,-忘了你的希尔顿吧!你如果乖乖地呢,兴许还能留条命…”

刹那间所有的血都在往我脑袋上涌,眼睛似乎只看到一片金星乱舞,我被震惊与恐惧闪电般地攫住,差点喘不过气来了。有几秒钟,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猛地刹了车,我与露风禅一下子摔向前方,然后有一只手顺势就掐到了我脖子上。我尖叫一声,本能地用一只手里的防卫喷雾胡乱地往前一喷。那个男人狠 狠地一掌打掉我手里的喷雾,又一掌掴在我脸上,我的半边脸立刻麻辣辣地失去了知觉。有什么东西从嘴边流出来,黏糊糊地。可能是血,我模模糊糊地想着。听到 狗的狂吠声,紧接着那男人咒骂了一声,似乎是露风禅咬到了他什么地方。

露风禅的及时相救一下子鼓舞了我,我拼命睁开眼睛,让自己快速镇静下来,一只手去抵御那男人的进攻,另一只手用力去开车门,但是车门怎么也打不开。而那男人的手里突然多了枚匕首,一下子抵在我的喉咙上。

“不要动,再动就一刀弄死你!”他丧心病狂地大叫道,整个侏儒般的身子像只青蛙一样扭转过来了。他蹲在驾驶座上,脸很近地冲着我,双眼发出动物一般的绿光。

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如汹涌的大潮退去,一瞬间露出洪荒蛮古的冰冷外表。

那枚匕首在车外月光的反射下闪着冷冷的光,我的心一瞬间被绝望冻住了。这么快就走到尽头了吗?一周前我还在上海有男朋友、大房子、一家成功的店,现在却要死在中国西部一条陌生的街上吗?

狗在低声呜咽,听着像婴儿的哭泣。我闭上眼,感觉到几行热泪流了下来。

哲,-你在哪里?爸爸,你又在哪里?…

男人伸手拿走了我的黑色旅行包,然后他又从我胳膊上一把夺去了手袋,从手袋里翻出钱夹,一眼看到了钱夹。里面有我与哲的合影。他笑起来,不怀好意地瞟了 我一眼,“不错啊,金童玉女哪!-但我最恨的就是美女身边的帅哥!”他憎恨地说着,用钱夹噼里啪啦地打我的脸,“看打破了这张小脸那个帅哥还要不要你? 嗯?你这个贱货!”

做这些的时候,他始终都用一只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有几次感觉刀嵌进了皮肉里,我一动不动。而我的脸则像被火烧一般又热又疼。等那男人打累了,他停下手,查看钱夹里有多少钱。

就在男人的注意力暂时集中在钱夹的一瞬间,鬼使神差般,我的手悄悄地抓住了脚下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硬家伙。同时我听到父亲的声音像雷电一样炸响:“打他的头!”话音刚落,我手里的东西已狠狠地打在那家伙的头上。

只听到一声惨叫,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掉下来了,那个男人往后仰摔过去,“再打他一下!”父亲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愤怒,而露风禅早已飞身往前一蹿,咬住了那家伙的喉咙。

我喝止露风禅,以防将那人咬死。这时父亲说:“在副驾驶座下面的塑料袋里有一卷麻绳,把这家伙捆起来!”我看看那男人,不动不动,不知是打晕了还是被我父亲的声音吓晕了。

我小心地爬到副驾驶座上,低头找找,果然是在一个塑料袋里有卷绳子。我深深呼吸一下,然后沉着地凭着在电影上看来的大致方法将那人五花大绑起来。

“现在,打110报警!”父亲冷静地说。

我用手机拨了110,值班的警察听我大致说完持刀抢劫的过程,马上问我在哪里。我一下子说不上来,看看车外面的窄小而无人的街道,也没明显的路牌。

警察安慰我说,想办法先出了车子再说。他记下我的姓名与手机号,然后我暂时挂了电话,试着开车门。

这辆破破烂烂的车跟哲开的Volvo十分不一样,我又从来是只坐车不会开车,对车的常识基本上是零。扳扳这里,试试那里,东西胡乱揿一气,我的汗像雨一样流下来,但没有成效。

“用你刚才拿的那把铁扳手打碎车窗玻璃再出去。”父亲说。

“谢谢爸爸!”我哽咽着说,然后擦擦眼泪,开始找扳手。

我找了一会儿,最后在那家伙的脚下找到这把扳手,原来刚才就是这东西救了我。在这车上,扳手、绳子之类一应俱全,看来的确是没安好心。

我拿起扳手,用力砸车窗,手震痛了,玻璃只有裂痕却还没有完全地破。

“再用力!”父亲严厉地说。我咬咬牙,像头困兽一样猛砸玻璃,只听到哗啦啦一声,一个窟窿出现了!

先把狗托出去,然后从那人的身下抽出黑色旅行包,再从地上捡起手袋与钱夹,一一地扔出车外。最后是我自己爬出车子,还没忘了随手带着那把扳手,万一再有什么情况还能应付一下。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路牌,原来这条黑咕隆咚的小街叫“挎刀巷”,顾其名思其义,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次拨通了110后,就在附近巡逻的一辆警车几分钟内就赶到了。

做记录,拍照,取证。我与狗本来必须到警局做详细笔录,但一个上年纪的警察看到我脖子上有血,就建议先带我上医院。

黑暗中警车的灯光在怪异地闪烁,四周似乎有无数蝙蝠振翅时留下的影子,我浑身不适,只想快快地离开这条“挎刀巷”。这时已是凌晨一点,无尽的疲倦…

八 漂泊

今天是哲离开我的第七天。我在笔记本上这样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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